人道減量，人道嗎
獸醫師A曾經與我於B醫院共事，她身高不高，平時紮著馬尾，動作俐落，待人親切。雖然曾因一些工作上挫折的事情流淚，她卻撐過了一個許多獸醫無法完成的艱苦訓練計畫，其實個性堅強過人。A非常愛動物，而且吃素，她在工作中遇到不少被宣判應該安樂死的動物，最後都被她收養下來，包括末期慢性病的流浪貓，嚴重先天畸形的新生幼犬等。為了照顧這些動物，A休假一直無法出遠門。
如果說有哪位獸醫是真心為了動物好，我心中一定會浮出她的名字。在到B醫院工作以前，A已經知道B醫院致力於流浪動物減量計畫：「誘捕、絕育、回置」（Trap Neuter Return,TNR）。在台灣，這個流程常會包括注射狂犬病疫苗，稱為TNvR。TNR簡單來說，就是盡可能地捕捉流浪動物，將流浪動物絕育後，再將動物放回原地。被絕育的動物無法繁殖，就可以控制數量。比起直接撲殺，這是更人道的動物減量方法。
在捕捉流浪動物時，難免會捉到已經懷孕的動物。在確認動物有懷孕後，有一部分動保人士會停止手術，另一部分認為仍應繼續進行手術。犬貓絕育的方式和人類結紮不同，人類女性的結紮手術只會將輸卵管結紮，並不會切除子宮或卵巢，動物的絕育則會將卵巢與子宮切除，稱之為卵巢子宮切除術（Ovariohysterectomy，OVH/OHE）。因此，如果繼續進行絕育手術，胎兒會在手術中和子宮一起被移出體外，失去血液供應而死亡，換句話說，就是一種絕育同時墮胎的方法。
雖然絕育時同時將胎兒移出死亡，和人類墮胎的方式差異很大，聽起來甚至有些殘忍，但這種方法其實在家犬貓，也是最被建議採用的墮胎方式。雖然有犬貓的墮胎藥物可以使用，但安全性仍受到質疑，目前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還沒有核准任何犬貓墮胎藥物。除非有特殊理由，常規仍然建議直接以絕育手術移除胎兒，避免可能的藥物副作用。
反對懷孕犬貓絕育的人，通常理由簡單而直覺：不應該殺害生命。相反的，支持方如B醫院認為，即使懷孕仍應該繼續絕育，不應讓幼犬貓出生流落街頭。幼犬貓不論是在街頭或收容所內，存活率都很低，常常因為車禍、傳染病或其他原因受苦死亡。大部分支持者都相信，在懷孕母犬貓麻醉時絕育，因為胎兒在手術過程中同樣受到麻醉，或胎兒的疼痛感知能力還不完整，子宮內的胎兒並不會感受到痛苦。比起出生後受苦死亡，不讓動物出生會更人道。
當時在B醫院，懷孕犬貓的絕育手術相當常見，有時一天多達好幾例，其中不乏已經屬於懷孕晚期的動物。懷孕晚期的犬貓腹部明顯膨大，在幾天內（甚至幾小時內）隨時可能生產，動物卵巢或子宮頸等處的血管，都比正常粗大，手術難度較高。但比起手術難度，更讓人不安的是，獸醫師在手術中可以透過較薄的子宮壁，直接看到胎兒毛色和體態，胎兒偶爾伸手踢腿的胎動，也會隔著無菌手套傳到指尖。
即使如此，所有在B醫院工作的人，都同意醫院的做法和理由，並真心投入流浪犬貓減量的目標，也就慢慢習慣了。我記得某次和A一同手術，當天要手術的流浪動物之中，有一隻懷孕晚期的犬貓，A用半開玩笑的口氣請我幫忙。她非常熟練這個手術，也已經做過數不清的晚期懷孕動物了，為何不做？
「我不太喜歡做這個手術。」她回答。在手術室明亮的燈光下，即使嘴角上揚，還是藏不住隱約浮現的一絲尷尬。我並沒有追問太多，後來回想，大家似乎從未深入討論這個議題。
離開B醫院幾年後的一次聚會，我輾轉聽到，A在某次懷孕動物的絕育手術中，將子宮內的胎兒直接以剖腹產的方式取出，並幫助胎兒存活，收養了起來。聽到的當下我非常訝異。是怎麼樣的狀況，或是怎麼樣的心情下，在做了上百隻晚期懷孕絕育後，一個支持TNR的獸醫師突然會決定這麼做？而在這麼做以後，接下來遇到的每一隻懷孕犬貓，又該怎麼面對？
一些本來覺得微不足道的，記憶中的畫面，竟然逐漸清晰起來：曾經和我一同手術的夥伴，包括W院長、S與L醫師、C助理、S志工等人，在手術中看到胎兒胎動的瞬間，所說過的話、有意或無意的皺眉、半開玩笑的討論、感嘆，忽然變得歷歷在目。是否他們和A醫師一樣，一直苦於內心衝突，只是自我防衛地在內心劃清界線，裝作不在意呢？
每每想到這件事，隨之而生的情緒總是複雜而難受。如果說有哪位獸醫是真心為了動物好，我心中一定會浮出A的名字，但同時我可以確定，這種矛盾的心情，並不是僅靠對動物的愛就能解決的問題。於是，我開始嘗試整理這個複雜的問題。
稍作思考後，我決定不把犬貓的早期墮胎列入本文的討論範圍，早期墮胎即使在人類也充滿爭議，難以達成一致的共識。相對的，晚期墮胎的立場較有共識，在人類很少實施，在犬貓卻極度常見，有相當的討論價值。我發現，如果一個人決定對這個立場表態，在沒有仔細思考過的情況下，很容易出現道德立場上的矛盾。例如一個人不同意犬貓晚期墮胎，卻非素食者，就可能有邏輯上的牴觸；相反的，同意犬貓晚期墮胎卻不同意安樂死新生幼犬，在立場上一樣大有問題。這些矛盾，都可能導致內心莫大的衝突。
下文會討論最常見的反對犬貓晚期墮胎的理由「生命神聖觀」，和兩個贊成晚期墮胎的想法：一個是約定成俗的同意觀點，另一個則是較極端的同意觀點，認為殺害任何動物都沒有錯。最後，我會嘗試提出其他可能的方向。
想反對，先吃素
為什麼若一個人反對犬貓晚期墮胎，就得吃素來保持立場一致？我們可以先思考，不同意犬貓晚期墮胎的理由是甚麼？最直覺的答案，就是不應該殺害殺害生命。生命本生就是神聖的，所以我們應該避免殺害生命，這個觀點被稱之為「生命神聖觀」。直覺上，不能殺生這個理由簡單合理，也不需要進一步證明。但實際上，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遵循完全不殺生這個原則，假如只依照著個原則來反對犬貓晚期墮胎，很容易變成貼滿虛偽標籤的箭靶。
如果僅採用這個理由反對犬貓晚期墮胎，那反對者就應該吃素：所有餐盤上的肉類，例如豬肉、雞肉或牛肉等的取得，都必須殺害動物。如果你反對犬貓胎兒無痛死亡，那又為何會同意成豬的無痛電宰？難道只有犬貓的生命有價值，其他非人動物沒有？我相信沒有任何強力的理由，可以證明犬貓胎兒的生命價值超過成年的豬。部分動保人士常被攻擊「為何你對犬貓的生命和福利看重至此？卻一點都不在意農場動物福利，甚至還吃肉？」說實話，這麼不一致的作為，誰都很難找到辯駁的方法。
可能有人會解釋，因為自己比較喜歡犬貓、犬貓對人友善或演化歷史上人類與狗的互利關係等等理由，所以優先考量犬貓的福祉。但即使我有理由優先考量犬貓福祉，也不代表我可以合理傷害其他物種。在台灣的動物保護團體中，有很大一部分僅是「犬貓」保護團體。組織只專注在犬貓議題並沒有錯，就好比我成立兒童保護團體，不代表我不重視老年人的福利，每個組織資源有限，本來就應該有各自專注的範圍。
但如果犬貓保護團體的成員，對其他物種漠不關心，甚至是做出剝削行為，如同兒童保護團體的成員剝削老人一樣，就很難合理解釋了。從這個角度來看，假如你是TNR擁護者，而且同意TNR的理念是以不殺害犬貓的方式達成流浪犬貓減量，那你要怎麼解釋為何你不願殺害犬貓，但仍同意殺害豬供人食用？當時在B醫院的十幾個員工裡，包含A醫師在內，僅有三個人吃素，那麼其他人要如何證明，犬貓的生命價值比豬還高？
即使你已經吃素，除非你能做到完全不殺生，你還是必須回答不能殺害的動物「種類」界線應該畫在哪裡？為了控制傳染病去撲殺蚊蟲，是不是也得反對？你能否做到如同印度耆那教教徒一樣，即使被蚊蟲叮咬，也不會殺害蚊蟲？假如你吃素，但你還是會殺生，那你在動物和昆蟲之間畫出界線的理由是甚麼？反對者必須思考合理的答案，並身體力行，才不至於被貼上虛偽的標籤（對於吃素這個議題，未來會再撰文詳細討論）。
約定成俗的同意觀點
另一方面，同意犬貓晚期墮胎，為何就不應該拒絕安樂死新生犬貓？如果有待過執行TNR的獸醫院，或在TNR絕育現場工作過的人，一定很常碰到這種情況：捕犬員或愛心人士急著帶來一隻懷孕晚期的流浪犬，希望盡快將動物絕育，以免又生出小狗，但手術前一刻，不幸發現第一隻小狗已經誕生。遇到這種情況，幾乎所有人處理方式都一樣：讓母狗將所有小狗生完，再將母狗絕育。至於出生的幼犬，則想辦法幫忙照顧並送養。
另一種常見的情況是，絕育手術已經在進行，術中發現其中一隻胎兒已經進到產道，無法手術移除，而其餘的胎兒仍在子宮內，可以手術移除。原則上，處理原則大致相同：仍將子宮內胎兒移除，但已經進產道無法手術移除的胎兒，則想辦法幫助其存活並送養。我將以上兩種情況，統稱為約定成俗的同意觀點。
大部分的動保人士都很擔心上述的情況發生，所以如果有捕捉到懷孕晚期動物，都會盡快送到醫院安排絕育，有時捕捉到動物時已經很晚，一些獸醫師甚至會在半夜回到醫院加班開刀，就是怕隔天又多出一窩新生命。照顧孤兒幼犬需要沉重的人力，送養米克斯幼犬也不容易，只要有動物在醫院出生了，勢必會造成組織的負擔。即使如此，絕對不會有人說出「不如將新生幼犬安樂死」這種幾乎是毫無人性的話。
真的會有人安樂死剛出生、未開眼且毛茸茸的新生犬貓嗎？約十年前，我曾短期在某直轄市市立收容所參訪，當時如果沒有志工能幫忙餵養，獸醫會直接安樂死一整窩新生犬貓，這是資源有限下無可奈何的決策。我所認識的獸醫和動保人士，幾乎都不同意這種形式的安樂死。雖然我可以理解這種心情，但如果一個人同時支持犬貓晚期墮胎，又不同意新生犬貓安樂死，很可能導致立場上的矛盾。
在人類討論墮胎的爭論中，支持墮胎方的一種主要論述，認為不能殺人的原因，並非因為我們不能殺人類這個物種，而是因為人類具有一些特質，例如能夠思考、感受環境或自我意識等，因為人類擁有這些特質，所以我們不能殺人。如果有一天突然發現新物種A，他和人類擁有一樣的特質，我們也不能殺害牠，這和物種無關。
這樣說起來，非常早期的人類胚胎並不具備這些能力，所以讓這個階段的人類胚胎死亡並不違反道德。但胚胎是漸進性的成長，到底是在懷孕的第幾天，胚胎會開始具備這些能力？這條線在生物學上難以界定。大多數支持人類墮胎者，會認為在14周以前，胚胎應該還不具備這些能力，所以在這時間以前墮胎可以被接受；雖然這條時間的線很難劃定，但基本上，這條線不會畫在胎兒被生下來的那一刻。胎兒感受疼痛的能力、自我意識等，在出生的前一秒和後一秒，不會有巨大差別，因此除非極端情況，幾乎沒有人支持人類的晚期墮胎。
如果你認為不能殺害犬貓，是因為犬貓具備認知、感受痛苦的能力等特質，不僅僅是因為是犬貓這個物種，那前述的立論在犬貓基本上也能成立，但犬貓晚期墮胎卻有大量的支持者，更是非常頻繁地發生。犬貓胚胎應該成長到甚麼階段，才會開始被人類重視？
就我所知，多數前線人員的界線都是畫在出生的那一刻。除非站在約定成俗同意觀點的人，能夠解釋為何出產道的一瞬間可以造成道德考量的關鍵差別，否則，就應該也要同意安樂死剛出生的幼犬貓（即使感覺很殘忍）是合理行為。既然支持者可以同意讓即將誕生的幼犬貓在麻醉的情況下墮胎死亡，為何不能將剛出產道的新生幼犬貓麻醉進行安樂死？剛誕生幼犬貓的大腦發育程度，和出產道前一刻的幼犬貓相同，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使造成組織沉重負擔，也堅決不安樂死剛出生幼犬貓的理由為何？
是甚麼樣的神秘儀式，讓幼犬貓的生命瞬間被賦予價值？難道只是因為出生後的幼犬被看到了，因此激發了人的同理心？動物的生命價值僅是建立在人類同理心強弱上，而非事實上嗎？這個理由會導致生命的價值都只由人類喜好決定，難以讓人信服。即便你終於找到一個理由，能解釋出生一瞬間確實很重要，試問同樣的理由，也可以用於支持人類晚期墮胎嗎？
如果上述的質疑無法被解答，那麼執行犬貓晚期墮胎，就幾乎等同於殺害新生犬貓，也因此可能與TNR的核心理念衝突，畢竟選擇TNR做為動物減量的方法，就是為了避免以殺害犬貓的方式減量，但在某種層面上，支持者似乎在執行減量時，還是在殺害一部分的犬貓。
極端的同意觀點：死亡不會傷害動物
討論至此，也許會有人兩手一攤說，沒錯，我就是認為死亡對動物不會造成傷害，所以只要安樂死的過程沒有造成緊迫或疼痛，我贊成安樂死健康的動物，那麼當然，我可以吃肉，同意犬貓晚期墮胎也不是問題。
站在這樣的立場，還是有必須面對的問題。首先，我可以質疑，如果支持殺害所有動物，為何不以全面撲殺的方式達成流浪動物減量，卻選擇了TNR？反駁者可以提出，他只是尋求一個大眾觀感較佳，較可能被支持的減量方法，並非因為真的不同意殺害動物，畢竟不可能有民眾支持全面撲殺，所以他沒有立場不一致。
但更重要的問題在於，我幾乎可以確定，這些人不會同意安樂死健康人類，也不會同意人類的晚期墮胎。如果不同意人類晚期墮胎，卻同意犬貓的晚期墮胎，是否有充分的理由？因為死亡對動物不會造成傷害，但對人類會？人命的價值比犬貓更高嗎？這樣的差異來自哪裡？確實有部分哲學家同意，人命的價值可能比非人動物更高，這些哲學家中也包括了「動物解放」（Animal Liberation: A New Ethics for Our Treatment of Animals）一書的作者彼得．辛格（Peter Singer）。
彼得．辛格在其「動物解放」書中提到：「一個生物如果具有自覺、有能力進行抽象思考、規劃未來、進行複雜的溝通活動等等，那麼說他的生命比一個不具有這些能力的生物來得有價值，並不算恣意專斷1。」這其實並不難理解，試想這樣的情境：在一個即將倒塌的建築裡，有一位心智能力正常的成年人和一隻天竺鼠，你只能選擇救出其中一個，相信大部分的人會選擇成年人；同樣的情境下，在一個心智能力正常成年人，和一個嚴重腦傷的植物人之間，大多數人仍會選擇救出正常的成年人，可見心智能力可能足以影響生命的價值。
不過彼得．辛格同時也認為，不管你是以甚麼標準來決定某個生命比起其他生命更有價值，這個標準都不可能囊括所有的人類。例如先天嚴重智能缺陷的嬰兒或重度癡呆的老人，他們的自覺能力或和人建立關係的能力等，都遠不及成年的黑猩猩、狗或貓等。
為了保持立場一致，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同意缺乏這些能力的人類，你也可以用不重要的理由殺害，就像你同意多數人如何殺害動物一樣；或是反過來說，對於黑猩猩、狗或貓等動物，你必須給予他們如同你對先天智能缺陷的嬰兒或重度癡呆的老人一樣的待遇。那麼，你會為了口腹之慾或人口減量等一般理由，任意宰殺同等心智能力的人類嗎？
重劃界線可行嗎
對於犬貓的晚期墮胎，假如你是反對者，而你的主要理由是避免殺生，要達到立場一致，你必須貫徹不殺害生命，包括吃素、不能殺害蚊蟲螞蟻等任何生命，在執行上困難重重。這個主張本身並無問題，但因為絕大多數反對墮胎者都做不到一致，讓這個理由變得像是虛偽的標語。如果你的避免殺生只侷限在狗貓，不包括其他動物，那你就必須提出合理的理由解釋狗貓和其他物種的差別在哪裡。
假如你同意犬貓晚期墮胎，你必須明白這個立場可能帶來的效應，除了對於新生幼犬安樂死的立場被挑戰以外，更可能違反了TNR的初衷。如果你認為安樂死所有狀態的動物，包括安樂死健康成年的動物，都沒有道德問題，那你該如何對待心智能力和動物相當的人類族群，來保持道德立場一致？
完全不殺生難以達成、晚期墮胎可能等同殺害犬貓，而任意安樂死動物遊走在道德底線，還有沒有其他可行的方式？如果我們退一步想，在犬貓晚期墮胎的「晚期」讓步，貌似可以避免許多棘手問題，例如：只絕育某個懷孕週數以前的犬貓，也就是更改立場成：只同意犬貓「早期」墮胎，不同意犬貓晚期墮胎。實務面上並不難執行，只要在動物麻醉後（親人的動物甚至不需要麻醉），在手術開始前用腹腔超音波檢查，判斷是否懷孕以及懷孕週數就好。避開晚期墮胎的爭議後，就可以合理地反對安樂死初生犬貓或健康的成犬貓，也不須介入其他麻煩的道德辯論。
但是回歸TNR的動物的主要目標，是要達成動物減量，捕捉來的流浪犬貓中，很高的比例都有懷孕，這樣的讓步，會減少流浪動物的絕育比例。根據一些數學模型與TNR的實務經驗顯示，母犬貓已絕育的比例應高達70%或以上2，才能成功減量，即使不避開晚期懷孕的絕育，要達到70%以上的絕育比例，也需要相當的執行力與紀律才能達成。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往前挪動這條懷孕時間的界線，會導致絕育比例降低的話，就可能導致減量失敗。我們選擇TNR做為減量的方式，是為了避免以殺害犬貓的方式達成流浪犬貓減量，而我們考慮不去絕育晚期懷孕動物，也是為了避免殺害犬貓，但這麼做卻可能導致減量失敗，該如何取捨？如果這樣的讓步真的會導致減量失敗，是否代表TNR本質中，存在著無法化解的道德兩難？
讓懷孕的流浪犬貓在TNR過程中直接墮胎是否道德？就如同人類墮胎漫長的辯論歷史一般，這個問題很難達成共識。A醫師最終還是離開了B醫院，到了新的動物醫院任職，專注在學習更複雜的外科技術。從朋友口中聽聞，她並不排除未來會再次回到流浪動物醫療的領域。期望未來A醫師，以及每一位追求理想的人，在重新審視、釐清自己的立場後，可以全心實踐目標，不再被矛盾所阻。
---------------------值得思考的問題-----------------------------
- 我對犬貓晚期墮胎的立場是甚麼？
- 我同意犬貓晚期墮胎，理由為何？是否會需要改變部分立場或行為，以達成立場上的一致性？對於反對的理由應如何回應？
- 我不同意犬貓晚期墮胎，其理由為何？是否會需要改變部分立場或行為，以達成立場上的一致性？對於反對的理由應如何回應？
- 我的醫院或組織，對於流浪或非流浪的犬貓墮胎，是否有明確立場？
- 我的醫院或組織，遇到犬貓墮胎有關情況，所有人的處理方式一致嗎？相關情況包括早期懷孕、晚期懷孕和已在生產中之犬貓或術中發現已抵達產道之犬貓等。
- 身為組織或醫院的領導人，我是否有和所有員工溝通過相關議題，並了解每位員工想法，避免員工心理或同儕之間的衝突？於面試時，是否有讓應徵者了解組織的主要立場和理由？
《參考文獻》
- 彼得．辛格：《動物解放》，孟祥森‧錢永祥翻譯。台北市：關懷生命協會出版, 民85, p.68
- International Companion Animal Management (ICAM) Humane Dog Population Management Guidance, 2019, p.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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